★☆★☆★☆★☆★☆★☆★☆★☆★☆★☆★☆★☆★☆★☆★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天煞孤星风】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微型小说精选》作者:多国多人【完结】      内容简介      小小说,也称“微型小说”,字数一般不会多于千把字,然而, 其创作难度却未必比那些数十万言的长篇巨作来得轻松。因为要在如 此短小的篇幅中,把故事叙说得有头有尾、把人物刻划得有血有肉, 少了那种点石成金的手段、功力是断乎不行的。这个微型小说选本, 精选了世界各国著名文学大师契诃夫、赫尔岑、屠格涅夫、海明威、 欧·亨利、爱伦·坡、莫泊桑、雨果、都德、川端康成、岛崎藤树、 都筑道夫、星新一、志贺直哉等创作的极短篇小说几十篇,所选作品 不仅具有思想性、艺术性,同时也具有可读性和代表性。可说是向读 者展示了一座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的经典的世界小小说宝库。       当玫瑰开花的时候      老园丁培育出了许多许多品种优良的玫瑰花。他像蜜蜂似地把花粉从这朵花送到那朵花去,在各个不同种类的玫瑰花中进行人工授粉。就这样,他培育出了很多新品种。这些新品种成了他心爱的宝贝,也引起了那些不肯像蜜蜂那样辛勤劳动的人的妒羡。他从来没有摘过一朵花送人。因为这一点,他落得了一个自私、讨人厌的名声。有一位美貌的夫人曾来拜访过他。当这位夫人离开的时候,同样也是两手空空没有带走一朵花,只是嘴里重复嘟囔着园丁对她说的话。从那时起,人们除了说他自私、讨人厌之外,又把他看成了疯子,谁也不再去理睬他了。      “夫人,您真美呀!”园丁对那位美貌的夫人说,“我真乐意把我花园里的花全部都奉献给您呀!但是,尽管我年岁已这么大了,我依旧不知道怎样采摘,才能算是一朵完整而有生命的玫瑰花。您在笑我吧?哦!您不要笑话我,我请求您不要笑话我。”      老园丁把这位漂亮的夫人带到了玫瑰花园里,那里盛开着一种奇妙的玫瑰花,艳红的花朵?好像是一颗鲜红的心被抛弃在蒺藜之中。      “夫人,您看,”园丁一边用他那熟练的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花朵,一边说,“我一直观察着玫瑰开花的全部过程。那些红色的花瓣从花萼里长出来,仿佛是一堆小小的篝火喷吐出的红彤彤的火苗。难道把火苗从篝火中取出来还能继续保持着它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吗?花萼细嫩,慢慢地从长长的花茎上长了出来,而花朵则出落在花枝上。谁也无法确切地把它们截然分开。长到何时为止算是花萼,又从何时开始算作花朵?我还观察到当玫瑰树根往下伸展开来的时候,枝干就慢慢地变成白色,而它的根因地下渗出的水的作用,又同泥土紧紧地结合起来了。      “如果我连一朵玫瑰花该从那儿开始算起都不知道,那我怎么能把它摘下来送给他人?要是硬行把它摘下来赠送给别人,那么,夫人,您知道吗?一种断残的东西其生命是十分短暂的。      “每年到了十月,那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绽开了。我竭力想知道玫瑰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开花的。我从来也不敢说:‘我的玫瑰树开花了。’而我总是这样欢呼着:大地开花了,妙极啦!”在年轻的时候,我很有钱,身体壮实,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为人忠厚。那时曾有四个女人爱我。      “第一个女人爱我的钱财。在那个放荡女人的手里,我的财产很快地被挥霍完了。      “第二个女人爱我的健壮的体格,她要我同我的那些情敌去搏斗,去战胜他们。可是不久,我的精力就随着她的爱情一起枯竭了。      “第三个女人爱我的英俊的容貌,她无休止地吻我,对我倾吐了许许多多情意缠绵的奉承话。我英俊的容貌随着我的青春一起消逝了,那个女人对我的爱情也就完结了。      “第四个女人爱我的忠厚善良。她利用我这一点来为她自己谋取利益,最后我终于看出了她的虚伪,就把她抛弃了。      “在那个时候,夫人,我就像一株玫瑰树上的四朵玫瑰花,四个女人,每人摘去了一朵。但是,如果说一株玫瑰树可以迎送一百个春天的话,那么一朵玫瑰花却只能有一个春天。我那几朵可怜的玫瑰花,就是如此这般地、一旦被人摘下,也就永远地凋零了。      “至此以后,从来没有人在我的花园里拿走过一朵采摘的花。我对所有到我这花园来的人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热衷于那些被分割开来的、残缺不全的东西呢?假如你真能把每件事物的底细明确地分清楚,假如你真能弄清玫瑰长到何处算作花萼,又从何处开始算作花朵的话,那么,你就到那玫瑰开花的地方去采摘吧!’”      本书作者〔智利〕佩德罗·普拉多      两所客店      在七月中某一天的午后我从纳剑归来。酷热低低地压罩着大地,白热的大道向前延伸,直伸至目力不及的地处,那是一条尘埃满布的道路,卧在橄榄林和槲树林的园地间,卧在金辉四射的太阳下,没有一块树荫,没有一丝风息。只觉得燥热的空气在振荡着,远处扬起草虫尖锐的鸣声,一种急迫的、疯狂的音乐,好像就是那无际的振荡的回响。我已经在这沙漠中走了两个小时了;突然有一片白色的房子在我面前浮现出来,和道尘土的颜色相衬而更显。这就是所谓圣维桑的换马处;五六家农舍,红屋脊的长仓房,和一条干了的水槽;在枯憔的无花果的矮林中,那小村落的边界上有两所大客店,静立在街的两旁彼此对望着。这两所客店极贴近,但其中却有一种奇怪的反衬。大道的那一边,是一所高大的新建筑,尽是热闹、生动的气象,门都敞着,门前停着驿车,汗气蒸腾的马已卸下了辔头,远客们在短狭的墙荫覆着大道旁酣饮。庭院里挤满了骡马和车辆;车夫在棚下躺着,候那夜间的凉气;屋里溢出狂暴的呼号,诅咒。酒杯在叮地相碰,拳头在乱击着桌子,瓶塞不息地砰发,台球在滚着。还有一种愉快的,清脆的歌声超出一切杂喧之上,唱得窗户都颤动:美丽的小玛葛汀和明媚的清晨同醒了,手提灿烂的银瓶轻盈地走向井边去了。      对面的客店呢,静悄悄地好像是没有人住。大门前乱草丛生,百叶窗扇都已破碎,一株脱皮的冬青树横悬在门上,犹如一束用旧了的帽羽,门阶上铺着大道旁挪来的石块。它已是这样的衰残,这样的可怜了,如还有人在此停留,索饮一杯,只是一种慈善的举动罢了。进门来一看,是一间狭长的房子,荒凉而惨淡,从三个没有帘子的窗口中透入些微光,使得屋子越显得荒凉难堪,几张颠簸的桌子,上面放着积满灰尘的破玻璃杯,一张荒废的球台,四只小袋张着口像是想乞求一点恩施。一张黄色小榻和一张书桌,似乎都在那里打瞌睡,带着难堪的有病的神气。呵,苍蝇!好多的苍蝇,无处不是,我从没有见过这么许多,一团团地集在天花板上,爬在窗户上,藏在杯子里。我推开门时,只听见一阵嘤嘤嗡嗡的翅子声,好像是进了一个蜂房。在这房子尽头,窗户的凹处,有一个妇人紧靠窗子站着,眼睛茫然地向外边张望,我叫了她两声:“喂!女店主呵!”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于是我眼前现出一个衰老的农妇,皱痕满面,容色灰暗,她戴着破的花边缝的长帽缘,和我们邻家的妇人所戴的一个样子。虽然她并不是一个老妇,但重重的悲哀使她完全萎败下来了。      “你要什么?”她擦了一擦眼睛说道。      “想在这里休息,还想喝一杯酒。”      她惊愕地注视着我,还是立着不动,像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这不是一所客店么?”妇人长叹了一声。      “如果你以为不错,就算是一所店客罢。但是为什么你不和大家一样到对面去呢?那里才热闹呵。”      “我受不了这样的热闹,我愿意到这边来静憩一回。”      也不等她的答复,我就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看出了我说的是实话,于是这女店主才显出忙碌的样子。她来回走动,打开门,搬过酒瓶,擦净杯子,一面竭力想驱散那成群的苍蝇。今天来了一位客人,显然是一件郑重的事情。这忧伤的老女人不时停步,手摸着头,像是为难于供应周全,而觉得很失望的样子。她走进后面的屋里去,我听到她的大钥匙在摇动作响,听到她在摸索锁孔,在开面包箱,在洗拭盘子,时时传来沉痛的悲叹和掩抑的抽咽。这样经过了一刻钟,我面前有了一盘葡萄干,一块坡喀尔的干面包,和石块一般地硬,还有一瓶新制出来的酸酒。      “替你预备好了。”      这古怪的老妇说,她立刻又回到窗口去了。我一面喝酒,一面就想些话来和她攀谈。      “可怜的女店主呵,不常有人到你这里来罢?”      “呵,不,从没有一个客人,先生,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在此相对,比起从前真差得远了。我们这里本是换马的处所,野鸭季里还要替打猎的人们预备晚餐,终年有牛马在这里停留往来。但是,自从我们邻人的铺子开张以后,就什么都完了。客人都跑到对面去,觉得这里太无趣味。实在呢,这屋子里确乎没有一点儿快乐处。我既长得不好看,一向又害着热病,我的两个小女孩也都死了。对面店里可大不同,他们终日地欢笑。有一个从阿莱那里来的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衣上镶着好看的花边,三串金珠环挂在项上——在看管店房。驿车上的车夫就是她的情人;所以把车子赶到那边去。她又雇了几个轻贱的女孩做使女,怎能不得顾客的欢心?她把从彼酥斯,莱特桑,和约葛勒等处来的少年都勾引了去。车夫们不惜绕着远道在她的门前经过,但是我呢,终日看不见一个灵魂,只凄凉地在此在守着,心儿一片片地破碎。”      她迷惘地,冷冷地把这番情形述说,她的前额还紧紧地压着玻璃,显然是由于对面店里的事情能引她的注意。突然间,大道的那边起了一阵骚动,驿马车轧着尘灰向前移动了。我听得鞭声在空中爆裂,御者的角声鸣鸣,跑到门外的女孩们都喊道:“再会呵!再会!”那里又发出一种洪亮的歌声,压下了别的声音,就是我刚才所听见过的,她手提灿烂的银瓶,轻盈地来向井边,远处有三个兵士走近,这时她还没有看见。这歌声飘来,使女店主听了浑身颤抖。她回过身来对我说道:“你听见没有?那就是我的丈夫,唱得好么?”我茫然望着她。      “什么?你的丈夫?你说他也上那边去了么?”她脸上现出伤心的神情,但又柔声答道:“你怎能猜得着呢?男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不愿看人对他悲苦;我自从两个女孩死后朝夕只是悲泣。这所屋里充满了忧郁和苦痛,自然更没有人肯来了。他受不了这样的烦闷,我可怜的约瑟就跑过大道去喝酒了。为他有一口好嗓子,那阿莱的女人就教他唱歌,听啊!他又在那边唱了。”      她僵直地站着,神魂恍惚,抖着,两手伸张,泪珠颗颗地从颊上滚下,她越显得难看了。她在静听她的丈夫和阿莱的女人合唱:“第一个人问她说道:'好呵,我美貌的客人?'”      作者〔法国〕都德      变色龙      巡官奥楚蔑夫洛①穿着新的军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小包,穿过市场的广场。他身后跟着一个火红头发的巡警,端着一个筛子,那上面盛满了没收来的醋栗。四下里一片寂静……广扬上一个人也没有……商店和饭馆的敞开的门口无精打采地面对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张开,就跟许多饥饿的嘴巴一样;在那些门口附近,就连一个乞丐也没有。      “好哇,你咬人,该死的东西!”奥楚蔑夫洛忽然听见了喊叫声。      “伙伴们,别放走它!这年月咬人可不行!逮住它!哎哟……哎哟!”传来了狗的尖叫声。奥楚蔑夫洛往那边一瞧,看见商人彼楚金的木柴场里跑出来一条狗,用三条腿一颠一颠地跑着,不住地回头瞧。它身后跟着追来一个人,穿着浆硬的花布衬衫和敞着怀的坎肩。他追它,身子往前一探,扑倒在地上,抓住了狗的后腿,于是又传来狗的尖叫声和人的呐喊声:“别放走它!”带着睡意的脸从商店里探出来,木柴场四周很快地聚了一群人,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仿佛出乱子了,长官!……”巡警说。奥楚蔑夫洛把身子微微向左一转,往人群那边走去。在木柴场门口,他看见前面已经提到的那个敞开了坎肩前襟的人举起右手,把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伸给那群人看。在他那半醉的脸上好像出现这样的神气:“我要揭你的皮,坏蛋!”就连手指头本身也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奥楚蔑夫洛说出这人是金银匠赫留金②。闹出这场乱子的罪犯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开,浑身发抖——原来是一条白毛的小猎狗,脸尖尖的,背上有块黄斑。它那含泪的眼睛流露出悲苦和恐怖的神情。      “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奥楚蔑夫洛挤进人群中去,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你究竟为什么举起那根手指头?……谁在嚷?”      “长官,我好好地走我的路,没招谁没惹谁……”赫留金开口了,拿手罩在嘴上,咳嗽一下。      “我正跟密特里。密特里奇谈木柴的事儿,忽然,这个贱畜生无缘无故把这个手指头咬了一口……您得原谅我,我是做工的人……我做的是细致的活儿。这得叫他们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也许我要有一个礼拜不能用这个手指头啦……长官,就连法律上也没有那么一条,说是人受了畜生的害就该忍着……要是人人都这么给畜生乱咬一阵,那在这世界上也没个活头儿了……”      “嗯!……不错”奥楚蔑夫洛严厉地说,咳了一声,皱起眉头,“不错……这是谁家的狗?我绝不轻易放过这件事。我要拿点颜色出来给那些放出狗来到处跑的人看看!那些老爷既是不愿意遵守法令,现在也该管管他们了!等到他,那个混蛋,受了罚,拿出钱来,他才会知道放出这种狗来,放出种种的野畜生来,看有什么下场!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叶尔德林,”巡官对巡警说,“去调查一下,这是谁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狗呢,把它弄死好了。马上去办,别拖!这多半是只疯狗……请问,这到底是谁家的狗?”      “这好像是席加洛夫将军家的狗!”人群里有人说。      “席加洛夫将军?哦……叶尔德林,替我把大衣脱下来,……真要命,天这么热!看样子多半要下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不懂:它怎么咬着你的?”奥楚蔑夫洛对赫留金说,“难道它够得到你的手指头吗?它是那么小!你呢,说实在的,却长得这么魁梧!你那手指头一定是给小钉子弄破的,后来却异想天开,想得到一笔什么赔偿损失费了。你这种人啊……是出了名的!我可知道你们这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长官,他本来是开玩笑,把烟卷戳到它脸上去:它呢——可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荒唐的家伙,长官!”“胡说,独眼鬼!你什么也没看见,那你为什么胡说?他老人家是明白人,看得出到底谁胡说,谁像当着上帝的面一样凭良心说话……要是我说了谎,那就让调解法官③审问我好了。他的法律上说得明白,……现在大家都平等啦。不瞒您说,……我的兄弟就在当宪兵。”      “少说废话!”      “不过,这不是将军家里的狗,”……巡警深思地说,“将军家里没有这样的狗。他家的狗,全是大猎狗……”      “你拿得准吗?”      “拿得准,长官……”      “我自己也知道嘛。将军家里都是些名贵的纯种狗;这只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毛色既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个下贱胚子。谁会养这种狗?!这人的脑子上哪去啦?要是这样的狗在彼得堡或者莫斯科让人碰见,你们猜猜看,结果会怎么样?那儿的人可不来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一眨巴眼的功夫——就叫它断了气!你呢,赫留金,受了害,那我们绝不能不管……得惩戒他们一下!是时候了……”不过也说不定就是将军家的狗……“巡警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它的脸上又没写着……前几天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过这样的一只狗。“      “没错儿,将军家的!”人群里有人说。      “哦!……叶尔德林老弟,给我穿上大衣……好像起风了……挺冷……你把这只狗带到将军家里去,问问清楚。就说这只狗是我找着,派人送上的……告诉他们别再把狗放到街上来了……说不定这是只名贵的狗;要是每个猪猡都拿烟卷戳到它的鼻子上去,那它早就毁了。狗是娇贵的动物……你这混蛋,把手放下来!不用把自己的蠢手指头伸出来!怪你自己不好!……”      “将军家的厨师来了,问他好了……喂,普洛诃尔!过来吧,老兄,上这儿来!瞧瞧这只狗……是你们家的吗?”      “瞎猜!我们那儿从来没有这样的狗!”“那就用不着白费工夫去问了,”奥楚蔑夫洛说,“这是只野狗!用不着白费工夫说空话了……既然他说这是野狗,那它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      “这不是我们的狗,”普洛诃尔接着说,“这是将军哥哥的狗,他是前几天才到这儿来的。我们的将军不喜欢这种猎狗。他哥哥却喜欢……”      “难道他哥哥来啦!是乌拉吉米尔。伊凡尼奇吗?”奥楚蔑夫洛问,整个脸上洋溢着感动的微笑,“哎呀,天!我还不知道呢!他是上这儿来住一阵就走的吗?”      “是来住一阵的……”      “哎呀,天!……他是惦记他的兄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这么一说,就是他老人家的狗?高兴得很……把它带走吧……这小狗还不坏……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呜呜……呜呜……这坏蛋生气了……好一只小狗…”普洛诃尔喊一声那只狗的名字,就带着它从木柴场走了……那群人就对赫留金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夫洛向他恐吓说,裹紧大衣,接着穿过市场的广场,径自走了。      注:①这个姓的意思是“疯癫的”。      ②这个姓的意思是“猪叫声”。      ③保安的法官,只管审理小案子。      作者〔俄罗斯〕契诃夫      路过      有一次我从乡下去莫斯科,在某个省城里待了两天。第二天早晨一个农民的妻子来见我,那农民是从我们家领地上到这里来经商的。她着急得不得了:丈夫已经坐了六个月的牢,她听到风声,说快要判刑了。我把案情询问了一遍;他所犯的罪并不严重。      我曾经认识法院的一个副院长,他是一个世界上最正直的人,同时又是个大怪物;我径自出发到刑庭去找他;当时还没有开庭;我那小老头,面目慈祥,戴着蓝眼镜,独个儿坐着在看厚得吓人的卷宗。我跟他已经三年不见,他看到我很高兴,这倒也不是因为我们彼此特别相爱,而是因为在阔别之后,看到熟识的面孔总是很高兴的。我把我的来由告诉了他,他命令把卷宗调来;判决书已经准备好,但是我请他注意到某些“减轻案情的情节”,他同意有可能从轻量刑。向他表示过感谢以后,我禁不住友好地抓着他的手说道:“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要是我没有来,没有请您把卷宗重新看一遍,那农民不是会受到过重的惩罚了吗?”      “有什么办法呢,老兄,”那老头把蓝眼镜推到额头上,回答道,“我的良心是清白的;我不看过全部卷宗,从来不在定罪书上签字,但是我得承认,我怕去寻找减轻案情的情由,就像怕火一样。”      “嗯,倒是既无法责备您宽大无边,又无法说您过分热心于为被告人开脱呢。”      “完全相反。我在这法院里服务了近二十年,可是随便哪一次要我在严厉的判决上签名,我总禁不住要毛骨悚然。”      “那么您为什么不喜欢减轻案情的情节呢?”      “这样会牵涉太多;你们新派人自然就管抓个尖儿——就说您吧,想来就在哪个部里当过差,可是案子大概没有经办过;您在这上头是一窍不通。您是否愿意在我们档案库里钻研一番,哪怕把最近两年的卷宗看一下也好,以后会有用处的,您不仅会了解诉讼法而且还会了解人。您将会懂得寻找开脱的理由是怎么回事,它会牵涉到些什么。”      “我感谢您的善意建议,然而在我搬到你们的档案库中来住上几个月之前——要看完两架子的档案再快是办不到的——请您现在就解释一下那个使我愈来愈不理解的问题,那就是您为什么要讨厌减轻案情的情节。是太麻烦呢,还是每桩案子都要详细推敲,时间不够?”      “上帝啊,饶恕我的罪过吧,可是老兄,我在您眼里到底是土耳其人还是雅各宾党人,竟然会因为偷懒(请注意,先前人们曾经把一切都归罪于雅各宾党人,可是指责他们偷懒的荣誉却全盘属于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而加深一个可怜人的不幸;我跟您说的是——会牵涉太多。”      “这么说悉听尊便,我愿意承认我是鲁钝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但是我还是不懂得您的意思。”      “啊……啊……啊……,我这些彼得堡的官儿们,胳肢窝里挟着金黄小锁的山羊皮公事包,可是办起事来都是草包。您真是的,随便拿起哪一件案子来寻找减轻案情的情节,那就从一桩到另一桩,从另一桩到第三桩,结果是根本没有一个有罪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这就更好啦。”      “那么照您说来,无论什么事情摸摸头就都算了。这在费拉特尔费亚①这类人吃人的地方是好的,可是在秩序井然的社会里,怎么能听任有罪过的人不受惩罚呢?”“不过既然您自己能为他找到开脱的理由,那他还算得是个什么有罪的人呢?”      “嗯,可是如果自作聪明的话,不论谁都可以宣告无罪。难道把我安插在这里是为了这个?我是老式人,我的工作是一板一眼地执行,而且就算不管这些,也不好——怎么办呢?明明有人偷东西,是个贼,可是这就来啦……什么他是因为饥饿才偷的呀,什么母亲病了呀,什么三岁就死了父亲,从此讨饭过日子,流浪惯了呀……反正没个完;这么说来就让小偷不受惩罚吗?不,老兄,有口供,有物证——请别生气,法典十五卷第几款有明文规定。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减轻案情的情节对我说来是把锋利的刀,它们妨碍我清楚地了解案情。      “您知道,现在我已经有经验并且习惯了,可是开头的时候,说实在的,真够叫人受罪,生来一副坏脾气。夜晚脑筋里想起案件,就琢磨一通、推敲一番——再没别的可说:没有罪。好像故意刁难似的,总是睡不着觉;按理讲,干嘛要操心呢——既不是亲戚,又不是朋友,而是那么一个流浪汉、坏蛋、逃亡者……说来奇怪,心里可真痛得紧。宣告这个无罪,宣告那个无罪,可是那儿还有第三个……这还成什么话,我在职务上还没有玷辱过我自己,我要把我的纯洁名声一直保持到进填墓。况且上司会怎么说呢——老是判无罪,好像一个傻瓜,而且自己也过意不去。我考虑来考虑去,终于不再去寻找减轻案情的情由。我们的职务是艰难复杂的,不比民庭——证明了委托书,写好了契据,验过了遗嘱,认定了农奴赎身证,回头就能安心睡觉。可是这儿,一想到有一个叫叶里美的两星期前还站在这儿,说过话,可是现在已经走上去弗拉基米尔的道路②;有一个叫阿古丽娜的也是一样,而且,您知道,这一个……是走着去的……心里觉得怪可怜的。您现在懂了吗?”      “懂了,懂了,最善良最可敬的符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再会吧,这次谈话我永远忘不了。”      “老兄,请您在彼得堡别讲这些废话,部长或者某个大人物会怎么说呢——'是娘们,不是副院长。'”      “啊,不,不,您放心——我跟大人物们根本是什么话都不说的。”      注:①美国东部的一个城市。②系指流放之意。沙俄时代放逐者由莫斯科经弗拉基米尔城而至西伯利亚。      作者〔俄罗斯〕赫尔岑      桥边的老人      一个戴着钢丝边眼镜、衣服上尽是尘土的老人坐在路旁。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正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轴。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沉重地走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那里。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那是他的故乡,所以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      他对我解释。      “喔。”      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顾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牧人,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和那副钢丝边眼镜,于是我问他,“什么动物?”      “各式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着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着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着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的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一边问,一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在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提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对政治有什么看法?”我问?“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里可不是停留的好地方,”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里开?”      “巴塞隆那。”      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喔,它们大概捱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      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道。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      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      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      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管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看自己,大概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作者〔美国〕欧内斯特·海明威      四个男人和一个盒子      巴纳德他们带着的盒子里装着一个奇怪的承诺,而只有这个承诺让他们在这致命的雨林里保持前进……四个憔悴不堪的男人从原始的森林走来,他们就像人类在睡眠中走路般地走着,又好像有一个监工拿着长鞭在驱策他们一样,忍耐力已经到达极限了。他们的胡子缠结在一起,皮肤上都是溃烂的伤口,还有水蛭吸他们的血。他们彼此憎恨,那是一种被责任和无止尽的森林所限制的恨。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更恨那个盒子。然而,他们还是小心地带着它,就好像它是圣经里诺亚的方舟一样,而他们的上帝是个嫉妒的上帝。      “我们必须把马葛拉夫的东西带到目的地,”他们无奈地说。      “他是个好人,我们向他保证过。”      对于到达终点后的奖赏他们没说什么,但每个人都在心里念着想着。他们跟着马葛拉夫到这个绿色的地狱来是因为他事先付了很多钱给他们。现在他死了,他们却还活着。死亡击倒了他——一些急性的热带传染病结束了他的地质学狂热。如果马葛拉夫要他们带的是黄金,他们对整件事会觉得较有头绪。但马葛拉夫曾经笑着对他们说:“科学上已经发现有些物质比黄金还有价值。”      本来他们认为马葛拉夫已经失败了,他在森林里找到的只有死亡。然而事情又似乎不是如此,他交给他们带回去的盒子颇重,这个盒子是他自己做的,质地很粗糙。当他知道自己已      经注定要死时,他把盒子包好封住,里面装着只有这个科学家自己知道的秘密。      “这个盒子必须靠你们四个人合力才能搬回去——每次两个人,”马葛拉夫这样告诉他们。      “我们一共是四个人,”巴利说,他是个学生。      “你们必须轮流,”马葛拉夫指示说:“我要你们每个人答应我随身带着它,直到安全送达为止。你们可以在盒盖上找到地址,如果你们能把它送到海边我的朋友麦当劳教授那儿,那你们所得到的将比黄金还有价值。你们不会失败吧?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一定会被奖赏的。”      他们答应了,因为他是个垂死的人,而且他们尊敬他。有很多次,当森林里无止尽的单调沉闷快要吞蚀他们的时候,就是他的人格把他们团结在一起,否则,他们可能已经无法避免的吵起来了。然后,马葛拉夫对他们笑一笑就死了。他安静地死去,就像他做所有事一样。这个老科学家用一种模糊神奇的力量把他们结合在一起。他们把他葬在森林的深处,脱下帽子向他致敬,巴利念了些葬礼时该说的怀念的话。当泥块掉进墓穴时,整个森林显得更大更具有威胁性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变得矮小许多。一种恐怖的孤寂、对同伴的怀疑随着马葛拉夫的去世吞蚀了大家,每个人都害怕自己会像他一样死在无人知的森林里。他们是一个很奇特的组合:巴利是个戴眼镜的学生,麦卡第则是个高大的爱尔兰厨师;强生本来是个落魄的无业游民,马葛拉夫在一个河边的酒店遇到他,并怂恿他跟自己到森林里去;还有吉米。赛克斯,他是个水手,老是谈论他的家乡但从来不回去。赛克斯有罗盘和地图,当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总会拿出来仔细研究一番。他会用一根短而粗的手指指着地图说,“那就是我们必须去的地方。”      地图上看起来似乎很近……丛林变得更宽广了。他们很想念马葛拉夫,以前他总是能在不可思议的混乱危险中找到继续前进的理由;而现在,他没有办法再用他的乐观主义来鼓舞他们了,虽然他以前总能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起初,他们还能互相交谈,声音对他们而言是很重要的……。很快地,交谈的内容只剩下对他们所带的盒子的诅咒,因为他们必须吃力地抬着它穿过重重森林……。然后,沉寂吞蚀了每个人;最后是比沉寂更糟糟糕的事。就像一个干渴的人在英芬诺(注)会渴望喝水一样,强生盼望回到那河边的酒店去。他变得神经兮兮,左顾右盼地想看到任何不同的东西。麦卡第的脸则变得愈来愈深沉郁闷;他不停地重复:“我要走自己的路,我不要再带着这个东西走了,我想我真的有胆量这样做。”      然后,他会用一种深沉,算计的眼光投向赛克斯紧握着的地图。至于赛克斯,他对这像高墙一般,会使人陷在里面的丛林产生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他要海,他想看到地平线。睡觉时,他常喃喃自语;白天,他则诅咒那隐藏在丛林沉处的死亡和那些等待机会要侵袭疏忽者的昆虫、蜥蜴等。他念着他家,又说他几年来一直想找机会回家看他太太和孩子——而现在却永远回不去了。学生巴利很少说话,但有个女孩一直盘绕在他的脑海。他常常躺着却睡不着,一方面是因为昆虫的骚扰,一方面则为那似模糊似清楚,时远时近的面容而苦。每次想到那女孩一定会联想到那在春天时变绿,秋天变黄的校园,还有每天都去的操场、教室、图画馆;还有那舞会、月光下的散步,和最后一天含泪的道别。有时,他们其中一人会祈祷——用一种喊叫的方式,其他人听来还以为是诅咒;上帝创造了这个可怕的丛林,这些怪异的树和花,它们是那么的巨大以至于人好像变成侏儒了。然而,人是永远无法战胜自然的,所以只好屈服。即使当马葛拉夫跟他们在一起时,他们之间也还常有口角和争执,但他的人格和他的理由——最后也变成他们的理由——总能平息这些争吵。现在,剩下的只有马葛拉夫的盒子,他们的力气愈来愈小,盒子似乎愈来愈重。当其他事情已经变成不太真实时,它的重量却似乎更真实。他们的心里反抗这一切,这盒子的重量却把他们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当他们想分开时,它把他们锁在一起。一次又一次的轮流已经变成一种例行的机械化的动作,使他们忘了要分开;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很可能他们已经放弃了。他们恨这个盒子就像犯人恨他们的镣铐一样,但他们还是带着这个盒子就像当初他们承诺马葛拉夫会做到一样。除非是交换工作的时候,否则他们总是小心地看着别人以免他们接近这神圣的盒子。突然间,奇迹一般,展开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黑暗的丛林。      “天啊!”赛克斯叫着:“我们做到了!”他拿出地图,然后凑上自己裂开的嘴唇吻了一下。      “是的,”强生吸了一口气说。他的眼变得更古怪了,他也停止了与人吵吵闹闹。他甚至还在厨师麦卡第的背上拍了一下,然后两人用一种奇怪的,歇斯底里的笑声大笑起来……当他们再度提起他们的货物,它似乎变轻了,但只过了一会儿。他们现在变得很虚弱,因为安全在望而任务又已达成。最后,他们还是提着它走上一条街,许多土著和一些其他的人都瞪着他们看。他们四个只能拖着疲累的身子蹒跚而行。他们所要的只求能把它送到,而现在他们做到了。然后,当他们打听麦当劳教授的下落时,有一股荣誉感从他们的心中升起,那是一种分享一件东西的荣耀。最后,他们找到了那穿着皱巴巴的白西装,已经退休了的教授。休息过后,麦当劳教授给他们食物吃,然后他们把他们对马葛拉夫的承诺告诉了他。强生在这时却说溜了嘴,把有关报酬的事提出来。老人伸出他的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我什么都没有,”他说:“除了我的感谢外,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马葛拉夫是我的朋友,他是个有智慧的人,甚至有过之,他是个善良的人。你们守住承诺,做到他所要求的事,我所能做的只有谢谢你们。”      强生嘲弄地看着他。      “在盒子里,”他嘶哑地说。      “盒子,”塞克斯饥渴地回应道。      “现在——你们尽顾着谈话,”麦卡第说。“打开它,”他们要求。他们合力把它搬过来,一层又一层的撬开。麦卡第开始诅咒。      “那些重量,我们吃力的搬运……”他抱怨,强生说:“都是木头,这是开什么玩笑!”但赛克斯说:“有东西在里面,我听到它嘎嘎响。我们走路时听到的。看,你们忽略它了。”      他们全都挨过来,心跳都加快了。他们想到那些科学家挖出来,不计代价工作要找出来的物质;他们瞪着老人把那些松松的石块拿在手上,然后又把它们丢下去。      “没有价值,”他说,并疑惑地想知道到底马葛拉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约。      “没有价值,”赛克斯呆呆地说。然后厨师麦卡第爆发了。      “我总认为那家伙是疯子。竟然告诉我们盒子里有比黄金更有价值的东西。”      “不,”巴利很快地说:“我确切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如果你们把它安全送到我的朋友麦当劳教授那里的话,你们有的是比黄金更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呢?”麦卡第大吼。      “对呀,所以呢?”吉米赛克斯回应道:“我自己也可以搬动一些黄澄澄的金子啊!”强生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干唇。巴利看着他们所有人:高大的爱尔兰厨师麦卡第;有一天可能会回家的水手赛克斯;还有河边的无业游民强生。然后,他想到那在春天时绿油油的校园,还有那在等待着他的女孩。他又想到他们刚刚逃出来的丛林——那折磨人的绿森林,许多人独自流浪在内,现在都变成了一堆白骨;然后他又想到随之而来的结果,因为他们听了马葛拉夫的话,为了信守对他的承诺,只好团结在一起通过险恶的丛林,四周男人团结起来就只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而这就是马葛拉夫送给他们的礼物啊!这就是马葛拉夫所谓的报酬。      “他说我们会得到报酬的。”      强生哀声抱怨道。      “我亲耳听到他这样说的,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从中得到了什么?”巴利很快地转向他。      “我们的生命!”他说:“那就是我们所得到的——我们的生命——那才是最有价值的。他救了我们的命。”      译注Inferno,“地狱”之意,此指但丁“神曲”中第一部“地狱篇”(TheInfer-no)的情境。      作者〔美国〕佚名      煤桶骑士      煤光了,桶空了,煤铲无精打采,炉子吐着凉气,房里滴水成冰;窗外挂霜的树叶枯干僵硬,天空俨然是一枚银盾,挡住所有乞求帮助的人。我必须搞到煤,我不能就这样背对冷漠无情的炉子,面向冷漠无情的天空被活活冻死,我必须冲出这重重包围,踏上向煤店老板求援的路程。煤店老板对普通人的呼求充耳不闻,我必须不容辩驳地向他证实,我这里连一丁点煤也没剩下;使他明白,对我来说他便是天上的太阳。我要像一个乞丐那样去乞求他的帮助。这种乞丐,喉咙里发出濒临死亡的哮喘声,大有非死在人家的门台上不可之势,于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厨子便把咖啡壶里的残渣剩汤施舍于他。煤店老板大概和大户人家的厨子相差甚少,尽管他内心充满恼怒,终究能品味到我的要求,说一声:“你死不了。”      然后把一铁锹煤扔到我的煤桶里。我到达的方式将决定我的成败。因此,我骑煤桶飞去。我骑在煤桶上,手握桶把——这缰绳再便当不过,艰难地拾级而下,到了楼下,我的桶却奇妙地腾空而起,飞了起来。即使是跪在地上恭顺的骆驼,起身时也没有我的煤桶这般尊严。那种畜生总爱在骑士的木棍下瑟瑟发抖,我骑着煤桶在僵硬冰冷的街道上慢跑。有时我们飞到一层楼房那么高,低飞时也不矮于房门,最后我异乎寻常地飞到煤店,在拱形屋顶上盘旋。我俯视下面,看到老板正伏案疾书。他打开房门,放出室内多余的热气。      “老板,”我喊了起来,我的呼唤本已让冰霜冻得没有气息,又被我口中呼出的冷雾吞噬下去。      “求求您!老板,给我点儿煤吧!我的桶空空如也,我骑在上面都飞了起来。行行好吧!我有了钱一定还账。”      老板用手罩在耳朵上。      “我没有听错吧?”他猛地向身后的老板娘问道,“我没听错?有主顾了。”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老板娘说道。她的呼吸仍是不紧不慢,手中的织活也没停下。身后的炉火把她的后背烤得暖洋洋的。      “听见了。你一定听见了!是我啊,老主顾了,忠实的老主顾;只是目前我一无所有。”      我大声喊着。      “老婆子,”老板说,“是有人。我的耳朵还不会这么背。一定是位老主顾,常来买煤的老主顾。要不我怎么会听得这么清楚。”      “你怎么了,老头子?”他的妻子停了一下手中的织活,就势拉到胸前。      “没人,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咱们的主顾都不缺煤烧。可以关上店门,歇几天了。”      “我就在这儿,坐在煤桶上呢,往上看看吧,只消瞥上一眼,就能看见我。我求求,你们一锹煤就行。要是给多了,我会高兴得忘其所以的。其他主顾都有煤,啊,但愿我也能听到煤哗啦啦地铲进我的桶里的声音。”      我呼喊着,并没感觉到眼泪已冻成冰,使得两只眼睛变得模糊起来。      “来了。”      老板应着。他晃动着一双短腿,走出屋来。谁知这时老板娘已站到了老板身旁,她伸出手挡住老板,说:“你待在这儿。你这么疑神疑鬼的,还是我去吧。别忘了昨儿夜里你那阵咳嗽。就这么一桩买卖,还没准儿是你凭空想像出来的,为这么点事,你就想豁上你的肺,把老婆孩子扔下不管?你回屋,我去。”      “别忘了告诉他我们这儿各式各样的煤都有,我给你唱价。”      “好。”      老板娘说着从房内走到了街上,她一眼就看见了我,我喊道:“老板娘,鄙人向你致以最恭顺的问候。给我一锹煤吧,桶就在这儿,我会自己弄回家的。给一锹最不好的也行。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给的,只是眼下一文没有。”      “眼下一文没有”这个字实属不祥之词,和附近教堂尖塔上的钟声混成一体,真不对味。      “哎!他要买什么?”老板喊着。      “什么也不买,”老板娘回答,“这里没人,连个鬼影也没有。我只听到钟敲了六下,我们该打烊了,天冷得要命,明天咱们还有好些买卖等着呢!”她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她还是解开围裙带子,想用围裙把我扇走。不幸的事到处都是,看看如今大获全胜的恰恰是老板娘。我的煤桶具有骏马的各种神功奇力,却偏偏缺少抵御能力。煤桶太轻了,一个女人的围裙就把它扇在空中飞旋起来。      “臭老婆子!”我回头叫着。老板娘这会儿正转身回店,那神情,几分轻蔑,几分欣慰。她朝空中挥舞着拳头。      “臭老婆子,我只求你给我一锹最差的煤,你连这么点忙都不帮。”      说着我便升到了冰山高处,永远地消失了。      作者(捷克)卡夫卡      逗乐      世界上有什么比开玩笑更有趣、更好玩?有什么事情比戏弄别人更有意思?啊!我的一生里,我开过玩笑。人们呢,也开过我的玩笑,很有趣的玩笑!对啦,我可开过令人受不了的玩笑。今天我想讲一个我经历过的玩笑。秋天的时候,我到朋友家里去打猎。当然喽,我的朋友是一些爱开玩笑的人。我不愿结交其他人。我到达的时候,他们像迎接王子那样接待我。这引起了我的怀疑。他们朝天打枪;他们拥抱我,好像等着从我身上得到极大的乐趣。我对自己说:“小心,他们在策划着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欢乐是高度的,过头了。我想,“瞧,这些人没有明显的理由却那么高兴,他们脑子里一定想好了开一个什么玩笑。肯定这个玩笑是针对我的。小心。”      整个晚上人们在笑,但笑得夸张。我嗅到空气里有一个玩笑,正像豹子嗅到猎物一样。我既不放过一个字,也不放过一个语调、一个手势。在我看来一切都值得怀疑。时钟响了,是睡觉的时候了,他们把我送到卧室。他们大声冲我喊晚安。我进去,关上门,并且一直站着,一步也没有迈,手里拿着蜡烛。我听见廊里有笑声和窃窃私语声。毫无疑问,他们在窥伺我。我用目光检查了墙壁、家具、天花板、地板。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我听见门外有人走动,一定是有人来从钥匙孔朝里看。我忽然想起,“也许我的蜡烛会突然熄灭,使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于是,我把壁炉上所有的蜡烛都点着了。然后我再一次打量周围,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我迈着大步绕房间走了一圈——没有什么。我走近窗户,百叶窗还开着,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关上,然后放下窗帘,我并且在窗前放了一把椅子,这就不用害怕有任何东西来自外面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扶手椅是结实的,然而时间在向前走,我终于承认自己是可笑的。我决定睡觉,但这张床在我看来特别可疑。于是我采取了自认是绝妙的预防措施。我轻轻地抓住床垫的边缘,然后慢慢地朝我的面前拉。床垫过来了,后面跟着床单和被子。我把所有的这些东西拽到房间的正中央,对着房门。在房间正中央,我重新铺了床,尽可能地把它铺好,远离这张可疑的床。然后,我把所有的烛火都吹灭,摸着黑回来,钻进被窝里。有一个小时我保持清醒着,一听到那可怕最小的声音也打哆嗦。一切似乎是平静的。我睡着了。我睡了很久,而且睡得很熟;但突然之间我惊醒了,因为一个沉甸甸的躯体落到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我的脸上、脖子上、胸前被浇上一种滚烫的液体,痛得我嚎叫起来。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大团东西一动也不动,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伸出双手,想辨明物体的性质。我摸到一张脸,一个鼻子。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朝这张脸上打了一拳。但我立即挨了一阵耳光,使我从湿漉漉的被窝里一跃而起,穿着睡衣跳到走廊里,因为我看见通向走廊的门开着。啊,真令人惊讶!天已经大亮了。人们闻声赶来,发现男仆人躺在我的床上,神情激动。原来,他在给我端早茶来的路上,碰到了我临时搭的床铺,摔倒在我的肚子上,把我的早点浇在我的脸上。我担心会发生一场笑话,而造成这场笑话的,恰恰正是关上百叶窗和到房间中央睡觉这些预防措施。那一天,人们笑够了!      作者〔法国〕莫泊桑      告密的心      不错,神经质,我是非常神经质的,现在还是如此!但是你们何以说我疯了呢?我的这种病并没有毁灭或迟钝了我的感觉,反而使我的感觉更加灵敏——特别是听觉更加灵敏了。      我听见天上地上所有的一切,我还听见地狱里的许多东西。那么,我何以会是疯了呢?你们仔细地听我看我是怎样稳健安闲的,把整个事件的原委都讲出来。我不能告诉你们这思想最初是怎样进到我的脑子里来的,但一旦有了之后,便日夜萦回于心中。我并没有什么目的,什么冲动。我本来是爱那个老头子的。      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也没有侮辱过我。至于他的金子,我毫无贪婪之心。我想仍是因为他那眼睛的缘故。是的,就是他有一只眼,好像兀鹰的眼——灰蓝色,上面盖着一层膜。每当我瞥见那眼的时候,全身的血便好像都冷了,于是久而久之我渐渐决意要置他于死地,我就可以永远不再看见那只眼睛。      在我枪杀这老头子前一星期当中,我待他再好也没有了。每晚大约到半夜的时候,我便转着他房间的门纽,轻轻地开着。开着的宽度可以容纳我的头的时候,我便伸入一盏四周紧闭一点不露光的灯笼,然后我把头伸入。      你们看了我伸入时那种异常小心的态度,一定觉得可笑的。我慢慢地移动,慢慢地,以免惊动了那老头子的睡眠。我花了一小时的功夫,才把头伸入,刚可以看他睡在床上的情形。哼!一个疯子会像我这样的机警么?等我的头都伸入之后,我便非常小心地,非常小心地(因为那灯笼的轴钮处转动时有响声)把灯笼揭开一个小孔,射出一线小小的灯光,刚刚照在他那如兀鹰的眼睛上。像这样我接连做了七夜之久,每夜都是在半夜的时候,但每次我发觉他那只眼睛总是闭着的,所以我不能动手,因为令我日夜不安的,是他那只可恶的眼睛,而并非他本人。      等到每天清早的时候,我便大胆地走到他房里去,泰然地和他讲话,很亲热地叫他的名字,并问他一夜睡得怎样。如果那老头子还疑心我每晚在半夜十二点去偷看他,那他一定是一个很深沉的人。到第八夜我去开门的时候,比以往更加小心了。我的动作,比一只表上的分针还要慢些。      在这晚之前,我自己也不知我有这样大的能力,这样的机警。我差不多忍不住这种胜利的感觉。你们想:我一点一点地开着门,而他作梦也没有梦到我这种秘密的行为和念头。      我差不多要笑起来;恐怕他听见了,因为他忽然在床上翻身,似乎被惊动了。你想我会退缩么——不。因为房里是漆黑的(四周的窗子都紧闭了,以防盗贼),所以他不会看见我开门,而我仍继续慢慢地前进着。我的头伸入了,正预备打开灯的时候,忽然我的大拇指挂在那锡钮子上,那老头子便从床上爬起来,喊着:“谁在这里?”我静默着一言不发。整整的有一小时之久,我连一下子都没有动,但同时我没有听见他睡下去。他一直坐在床上静听——正如我每晚在墙边守候一样。      忽然我听见一声小小的叹息,我听了马上就晓得这是一种极度恐怖的叹声。这不是一种痛苦或忧愁的呻吟,而是因着一种非常的恐怖从心灵的深处发出的一种生硬的低声。我很懂得这种声音。常常在半夜到处寂静的时候,我也从心怀的深处听见这种声音,同时使我的惧怕更加深沉。我再说:我是很明白这种声音的。我晓得那老头子有怎样的感觉,我也可怜他,虽然我骨子里是很开心的。我晓得他最初在床上翻动的时候,便一直是醒着了。      从那时候,他的惧怕便逐渐增长。他勉强要把这种惧怕想做是无端的,但是不能够。他对自己说:“不过是烟囱吹进来的风罢了——不过是老鼠在地板上跑过,”或是“蟋蟀叫了一声。”      是的,他想用这些假定来安慰自己,但是都无用,因为死亡走近他的时候,已经有黑影在他面前,把他包围住了。就是这种黑影的影响,使他“感觉”到伸入他房里的头,虽然他并没有看见或听见。我耐心等了许久还未听见他睡下的时候,我便决心把灯打开一点——只打开一点点。于是我一点点打开,偷偷地,偷偷地,直到最后一条小小的光线,好像蛛丝一样,从灯笼里发出来,正射在他那秃鹰似的眼睛上。那眼睛是开着的——大大的开着的。我注视那眼睛的时候,不禁气愤填膺。我看得非常之清楚,全是苍灰色,盖着一层可怕的薄膜,令我看了冷入骨髓。      但此外我看不见那老头子的脸或身体,因为我刚巧把那一线光射在那眼珠上。而现在——我不是对你们说过,我是神经过于敏锐,而你们误以为我是疯了么?——而现在我听到了一种低钝而短促的声音,正如一只表包在棉花里所发出的声音一样。我对这声音也是再熟悉没有了。那是这老头子心跳的声音。      这声音更增加了我的愤怒,正如军队的鼓声更增加了士兵的勇气一样。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保持着耐心毫不移动。我抑着气息,稳持着灯笼,一点也不动。我要看我把这线光射在他眼上,能保持多久。同时,那可怕的心跳声继续增强。那声音愈来愈快,愈来愈大。那老头子的惧怕,一定是到了极点了!我说,那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大,你们听清楚了么?我也说过我的神经是非常敏锐的。而现在半夜在这老屋子可怕的寂静之中,这种声音实在令我感到一种不可耐的恐怖。然而我还是再保持了几分钟的镇静。而那声音愈来愈大,恐怕他的心要裂了。      忽然一种新的恐惧捉住了我——这声音恐怕邻居听见了。这老头子的末日到了!我大叫一声,把整个灯笼打开,跳入房中。他叫了一声——只叫了一声。我马上把他拖到地上,把床罩在他身上。然后我开心的笑着,我要干的事已经干到这个程度了。但是那心的跳声,还是继续了一些时。      这我并不怕什么,这声音并不会透出墙外。最后,那声音停止了。这老头子死了。我把床移开,来查看他的尸首。他的确是像石头一样的死了。我把手放在他心上,按了好几分钟。他的心不跳了,他是像石头一样的死了。他的眼睛再不会令我恼怒了。如果你们还以为我是疯子的话,只要你们听我讲述我是如何小心地藏匿尸首,那你们就不会再以为我是疯子了。夜将尽了,我必须赶快工作,不过不能弄出声音。起先,我把他分割开来。我把他的头和四肢,都割下来。然后我把地板揭起三块板子,把肢体都存放在木干之间。我再把板子好好地盖上,盖得丝毫不露痕迹,任何人的眼睛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即使是那老头子的眼珠。没有什么要洗刷的,没有什么污迹。我对于这类的事是太聪明了。用一个盆子把这些都弄好了。哈哈!我把这些都做完之后,已经是四点钟了,但到处还是像半夜一样黑暗的。      等到敲钟的时候,我听见有人敲大门的声音,我心里很轻快地下去开了门——因为现在我还怕什么呢?当时进来了三个人,很客气地自称为警署的官员。他们说这里有一个邻居在半夜听见叫声,恐怕有歹人的行为,便通知了警署,他们(那些警官)是被派到这里来搜查的。我笑着——因为我还怕什么呢?我对那三位警官表示欢迎之意。我说,那叫声乃是在梦中呓语喊出来的。那老头子,我说是往乡间去了。我带那三位往全屋各处查看,请他们细心的检查。最后我带他们到那老头子房里。我把他的财物给他们看,并未有人拿动。在我这种自信的热心中,我还拿些椅子进房来,请他们三位休息一下,至于我自己,则大胆地把自己的座位正放在那尸首的上面。那些警官觉得满意了。      我的态度使他们相信我了。我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坐着,我一方面很高兴地答他们的话,他们也随便谈着。但不久,我觉得自己的脸色有些发白,只希望他们赶快走了。我的头疼痛,觉得耳里轰轰作声,但他们还是坐着,还是谈着话。我耳里的声音更清楚了——它继续下去而且愈加明白起来。      我还是很自然地谈话,想赶走这种声音,但那声音愈来愈清楚,直到最后我发觉那声音并不在我自己的耳朵里面。当然,我现在的脸色是苍白极了,而我的谈话也加快起来,发出一种不自然的高声。然而那种声音还是继续扩大——我怎样办呢?那是“一种低钝而短促的声音,正如一只表包在棉花里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我喘着气——但那些警官还似乎没有听见。我谈话更快,更热烈,但那声音还是继续扩大。他们何以不走呢?我在地板上重步走来走去,好像因着那班警官而发怒一样——而那声音仍继续增大。呵,天老爷!我怎样办呢?我鼓着嘴,我愤怒,我发狂言!我拿着我坐的椅子,在地板上推动,但那声音超过了一切,还是继续扩大,更大,更大起来!他们还是谈话,笑着。他们还没有听见么?啊,全能的上帝!不,不!他们听见了。他们怀疑,他们知道了。      他们是在讥讽我的惧怕。我起初这样猜想着,现在更是这样想着。但是无论什么别的比这种痛苦都要好些!无论什么别的比讥笑都要可忍受些。我再受不住那种冷笑了。我要喊叫起来,否则就死去罢!现在,又来了,那声音愈大,愈大,愈大,愈大……“可鄙的,”我喊着,“不要再对我装聋作哑罢!我承认是我干的!你们揭开板子!这里!这里!就是这个可怕的心跳声!”      作者〔美国〕爱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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